刘鸣:《中朝韩关系进入战略性调整阶段,朝韩关系仍然陷于冰冻期》

2014年朝鲜半岛最大的看点是中韩关系的迅速提升,在未与朝鲜领导人先进行互访的背景下,中国领导人习见平打破常规,对韩国进行了一次定点的专访。这次访问标志着双方的关系进入了“构建成熟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阶段。其战略内涵就如***所概括:“中韩合作不仅会成为两国自身发展的加速器,而且会成为地区乃至世界和平的稳定器”。

这种加速器与稳定器还具体体现为几点共识:1. 四大对话与磋商机制的确立:这包括领导人互访机制化、中国国务委员和韩国青瓦台国家安保室长对话渠道机制化、两国外长每年例行互访、两国政府和民间共同参与1.5轨对话机制。2。加快海域划界谈判。3.中方通过在韩国首尔建立人民币清算安排,给予韩方800亿元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额度与今年完成自贸协定的谈判的形式来深化双边经济合作。

11APEC北京会议期间,两国元首正式宣布韩中自由贸易协定(FTA)实质性谈判已结束,两国签署了结束中韩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的会议纪要, 2015年年初将正式签署协定。2013年,中韩双边贸易额超过2700亿美元,相当于韩美、韩日贸易额的总和。在韩国的外国货币存款636亿的金额中,人民币存款已经达203.5亿美元(32%)

但在双方关系发展进程中,由于历史与战略因素而存在诸多障碍。1010日,一名中国船长在靠韩国200海里的黄海上遭韩国海警枪击后不治身亡,这是继2012年一名中国渔民被韩国海警橡皮子弹击中身亡后的又一起的暴力执法的事件,这也表明双方在管理中国渔民在韩国近海捕鱼问题上的矛盾没有得到良好的处理。但根据双方所商定的通过加强合作确立渔业秩序的精神,两国渔政船在129日到15日在两国暂定措施水域首次开展联合巡逻,计划明年将联合巡逻次数增至两到三次,

在发展与中国关系的战略影响上,韩国作为一个海陆兼备国与大国战略缓冲国存在着先天性的战略脆弱性与摇摆性,时不时把自己放到中美、中日竞争的棱镜中进行过度地战略审视:由于美国反对韩国参加中国倡议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韩国至今仍然在以什么方式和何时加入的问题上踌躇不前。在部署辐射面在1000公里以上的X波段雷达和萨德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上,中国认为美国对其战略遏制的“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萨德”系统在抵御朝鲜攻击韩国的导弹方面几乎没有实际效用,明确反对韩国进行部署。但是,韩国政府与军方仍然在接受美国的建议,抑或照顾中国的安全考虑间进行所谓两全的选择。

在朝韩关系上,令人出乎意料的对话与习惯性的威胁、指责、摩擦、军事高压以跌宕起伏式的特点贯穿于全年。鉴于美韩认为的朝鲜的挑衅及核与导弹计划威胁,美韩在10签署推迟了美向韩移交战时作战权时间的谅解备忘录。美方承诺将继续实施量身定制型延伸威慑战略,韩国则宣布将在“韩国型导弹防御体系”(KAMD)和“杀伤链系统”构建完成的2020年代中期收回战时作战权。

2014朝韩关系的开局应该还是可喜的:214日韩国青瓦台国家安保室第一次长金奎显与朝方首席代表元东渊举行了6年以来的第一次高层会谈,双方达成三点共识:离散家属团聚活动按照原定计划于220日至25日举行;停止相互诽谤中伤,以增进双方信任和相互理解;继续就共同关心的问题协商,努力改善关系,并在适当时候举行高层会谈。韩国和朝鲜20日在朝鲜金刚山景区举行第19次韩朝离散家属团聚活动,这是双方时隔3年多来首次举行离散家属团聚活动。

但好景不长,由于韩国方面拒绝了朝方提出的在离散家属团聚活动结束再举行美韩关键决断鹞鹰军演,朝鲜从3月初开始,就接二连三向海上不同方向发射了火箭炮、芦洞等导弹,全年这类密集型导弹发射发生了几十次。

韩朝另一次非计划中的高层会谈发生在104日,朝鲜国防委员会副委员长、朝鲜人民军总政治局长黄炳誓,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兼朝鲜国家体育指导委员会委员长崔龙海,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兼统一战线部部长金养健突然访韩,参加仁川亚运会闭幕式。朝鲜代表团与韩国国家安保室长金宽镇、韩国统一部部长柳吉在等韩方代表团举行了午餐会谈,双方决定举行第二轮南北高层会谈。但由于韩国民间团体在朝鲜劳动党成立69周年的日子通过热气球向朝鲜派送传单,朝鲜用高射机枪向气球发射开火。韩军随后利用K-6机关枪回射40多发。 韩国拒绝了朝鲜提出的采取措施阻止派送传单的要求,于是“高层会谈告吹。

纵观一年的南北情况,应该讲双方都有改善关系的良机,而且也分别在不同的时期作出了主动性姿态,但是,由于各自对惯例性地军事行动、政治理念的坚持或试图按照自己的意志主导朝韩关系的进程,使得双方多次机会错位,形成了欲迎还拒的格局。如朴槿惠总统出于道德优势及对朝鲜张成泽受极刑后的政局考虑,提出了统一大发理论和德累斯顿计划,并且成立了“统一准备委员会”,给朝鲜造成了韩国急欲制造朝鲜政权不稳与推动吸收统一的印象,这导致了朝鲜对朴槿惠总统产生了严重的疑虑与抵触情绪。到10月韩朝舰艇还在半岛西部海域北方界线附近交了火;11朝鲜单方面修改开城工业园区劳动工资的规定,使工业园区的前景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从目前的趋势看,2015年朝韩间的这种大势不会发生根本性变化,如果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或发射卫星,局面会更加对立。

2014年的朝鲜在外交上与经济上的困境均略有缓解,但总体状况没有发生变化。“核与经济发展”并进战略继续有效,金正恩为摆脱其外交孤立、经济困境及抗衡美韩的军事压力,采取了综合平衡的措施。

1. 以静悄悄地方式加大核武器小型化与远投运载工具的发展,加强常规部队的军事训练。驻朝鲜半岛美军司令柯蒂斯·斯卡帕罗蒂说,朝鲜现在已具备制造小型核弹头的能力。朝鲜主要火箭发射场的扩建工程已经完成,再度发射火箭随时都能进行。

2. 通过官员的频繁出访来交朋友,寻突破口,扩大同世界多国的经济交流。朝鲜外相李洙墉今年率团出访埃塞俄比亚、南非、科威特、东盟、俄罗斯等10个国家,参加了联合国大会,这是朝鲜外长15年来首次参加联合国大会。朝鲜劳动党主管国际事务的书记姜锡柱访问了德国、比利时、瑞士、意大利欧洲四国和蒙古。80岁高龄的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金永南访问苏丹、刚果和乌干达。95月日朝两国政府就重新调查绑架受害者达成协议,在此之前的7月,日本决定部分解除对朝鲜的单边经济制裁,允许进行有限的两国间人员和物资往来,以人道主义为目的的朝鲜籍船可以进入日本港口。118日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克拉珀访问朝鲜,朝鲜释放了关押已久的美国公民肯尼斯·裴和马修·米勒。

    对于朝鲜外交最大的亮点是,它与同病相怜的俄罗斯建立了密切的关系。1117日金正恩特使、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书记崔龙海访问了俄罗斯。崔龙海受到普京接见,并向后者转交金正恩的亲笔信。金正恩在信中表示,希望全面发展对俄关系,希望在解决朝鲜半岛现有问题方面与俄展开合作。俄罗斯还邀请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参加明年卫国战争胜利日庆祝活动。

但是,由于朝鲜继续奉行核开发的政策,联合国对其实施的经济制裁决议仍然有效,国际社会成员对其观感普遍不佳,这使其外交攻势无法取得实质性的成果。1218日第69届联大第73次全体会议通过了题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人权状况的决议。其内容包括,谴责朝鲜境内长期持续存在有系统、普遍和严重侵犯人权行为……,考虑将朝鲜局势移交国际刑事法院,以及考虑对该委员会表示可能构成危害人类罪的行为明显负有最大责任的人实施有效定向制裁的范围。当天的表决结果是116票赞成,20票反对,53票弃权。

3. 经济上宣布在平壤市、黄海南道、南浦市、平安南道和平安北道的部分地区设立经济开发区。在去年宣布的13个经济开发区基础上,朝鲜经济开发区增至19处。同时,连接俄罗斯哈桑至朝鲜罗津的铁路计划得到改造,总投资估计为250亿美元,改造的铁路总里程约为3500公里。俄朝为推进罗津港现代化建设,成立了合资公司,韩国企业拥有了35%股份,俄煤炭将通过朝鲜罗津港出口到韩国俄朝签署包括能源合作在内的贸易协定,目标是到2020年双边贸易额突破10亿美元。俄免除朝鲜100亿美元债务。俄朝宣布两国银行之间开始用卢布结算。今年朝鲜粮食产量预计可达600万吨,朝鲜有望在今后3-4年内实现粮食自给自足。

今年中朝两国关系没有发生大的变化,继续维持比较冷淡的关系。由于朝鲜领导人不愿在无核化与遵守2005年六方会谈通过的《9.19共同声明》问题上作出承诺,所以,中朝两国关系无法得到正常的发展。但即便如此,中国无意放弃中朝两国的传统友好关系。12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刘云山率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家瑞、外交部副部长刘振民参加在朝鲜驻华大使馆举行的前朝鲜国防委员长金正日逝世三周年的活动,向金正日的画像献了花,并与朝鲜驻华大使池在龙进行了谈话。这传递了一个信息:中国愿同朝方一道,从长远和大局出发,把中朝传统友谊维护好、巩固好、发展好。 

 

文章发表于《新民晚报》2014年12月25日年终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