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埃及“外交转型”或重塑中东格局

继7月份访问沙特之后,刚刚上任不久的埃及总统穆罕默德·穆尔西上周又高调访华,并亲赴伊朗参加“不结盟运动”峰会。从萨达特时代以来,埃及一直和美国保持着亲密的盟友关系,也一直是以色列之外接受美国援助最多的国家。因此,穆尔西在上任后选择首访中国的做法难免引起了西方国家的诸多疑虑和猜测。穆尔西何以会做出这些打破埃及外交“传统”的大胆举动?
 
  外交往往是一国国内政治的延伸,埃及同样也不例外。
 
  穆尔西虽然以52%的选票当选为埃及的新总统,但是却面临着极其严峻的国内形势。穆尔西执政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经济形势恶化,民生问题严峻。2011年,埃及经济增长率只有1.2%,而通货膨胀率却在13%以上,失业率也高达20%。对于缺乏军方背景的穆尔西来说,巩固自己统治地位的唯一出路就是恢复国内经济。而目前西方国家普遍面临金融危机,穆尔西自然会寄望于通过加强对华经贸合作,以摆脱目前的经济困境。
 
  其次是学习中国社会与经济改革经验的需求。多年来,包括埃及在内的一些阿拉伯国家在西方经济理论指导下进行的经济改革并未取得预期效果,相反却屡屡受挫。“9·11”以后,埃及等中东国家就开始了“向东看”的努力。在它们看来,中国稳步改革的社会经济发展模式或许更适合发展中国家,能够为其社会经济改革提供某种借鉴。相信穆尔西在来华访问时表示希望“借鉴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并不是一句客套话。
 
  最后,穆尔西为了树立自身威信,也需要与前政权的外交政策拉开距离。穆巴拉克的外交被认为过于顺从美国,贬损了埃及的国际地位。因此,一些埃及社会精英对于加强与美国的关系颇多微词。比如,埃及著名经济学家贾拉尔·阿明就曾撰文指出,对美国的依赖不仅使埃及在经济上和军事上都陷入困境,也使埃及的国际地位持续下降。
 
  从国际上来看,穆尔西面临的困境也促使其不得不进行“外交转型”。
 
  西方国家在埃及大选之前,就对穆兄会可能上台执政这一点忧心忡忡。对于穆尔西的胜选,对“阿拉伯之春”大唱赞歌的美欧西方国家没有像2006年对待哈马斯那样予以否认,而是勉强向穆尔西表示了祝贺。但是,对于穆尔西来自穆兄会的事实,西方国家难免心存疑虑。它们不仅担心未来埃及是否会转变成一个伊斯兰国家,还担心埃及是否会修订与以色列之间达成的和平协议,以及埃及是否支持中东地区的其他伊斯兰运动,等等。但是,拒绝支持穆尔西又意味着美国放弃对“阿拉伯之春”的支持,并将失去继续主导埃及局势的可能。在“进”与“退”的两难之间,美国和西方盟友选择了观望。
 
  穆尔西并非不知道西方国家的态度和立场。对他来说,一方面对于美国的支持心里没底;另一方面,眼下埃及虽然离不开美国的援助,但美埃之间的军事合作又会令他感到不安。正如英国一家媒体所言:“尽管美国的外交压力有所减弱,但是美国对埃及武装力量的大量资助增加了埃及人对于军队在民主转型过程中的角色的焦虑。”在此情况下,灵活务实的穆尔西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了东方,试图通过和其他大国的合作来减少对西方的依赖。穆尔西本人在采访中也表示,“我们不与任何国家作对,但我们寻求实现我们的利益。”
 
  由于埃及在中东和阿拉伯世界所具有的举足轻重地位,埃及外交政策的任何重大调整都难免会给地区格局带来深远影响。在当前中东局势持续动荡的情况下,埃及外交政策调整就更为令人关注。
 
  在地区层面上,它主要体现为两点:其一是有可能会改变中东剧变以来“海合会”国家在中东热点问题上的主导权。“阿拉伯之春”以来,埃及因为自身政治动荡和经济萧条已经失去了在阿拉伯世界的主导权,而沙特等“海合会”国家在西方国家的支持下,利用“阿盟”这一平台主导了阿拉伯事务,动辄对其他不顺眼的国家进行“围殴”。穆尔西已清楚地向外界表明:未来埃及仍将是阿拉伯世界的龙头,仍会积极参与中东热点问题的解决。
 
  其二是它有可能会改变中东地区现有的力量组合。穆尔西在此次赴德黑兰参加不结盟运动峰会期间,提出了由土耳其、沙特阿拉伯、伊朗和埃及共同建立“叙利亚联络小组”的设想。值得注意的是,这一设想没有包括任何外部国家。四个参与者当中,伊朗是目前叙利亚唯一的盟友,掌握着与阿萨德政权进行沟通和对话的渠道;土耳其和沙特则是与叙利亚反对派联系密切的地区大国;埃及曾长期作为阿拉伯世界的领袖。我们姑且不论这一倡议能够走多远,但就四国合作解决地区冲突这一点本身就具有深远的意义。■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中东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法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