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观新闻，2024年12月4日
作者：赵懿黑，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这起“戒严”闹剧虽很快收场，但其带来的余波却远未消散。
“历史不会重演，但却总会像押韵一样惊人地相似。”12月3日深夜发生在韩国的一幕，再次把全球吃瓜群众着实震惊一把。韩国总统尹锡悦不打招呼突放大招，时隔44年重启“紧急戒严令”，韩国国会前剑拔弩张，一出现实版《首尔之春》俨然即将上演。然而始料未及的是，这个注定的不眠夜，韩国民众没有一丝丝防备，还未等缓过神来，时隔6小时突如其来的命令又经尹锡悦之口被取消了。一出“戒严”闹剧就此草草收场。尹锡悦缘何深夜放此大招？短暂的戒严事件给韩国政局又会带来何长远影响？
“寒冷的12月，首尔的街头不仅回荡着冬天的北风，还有历史的呼啸声”。首尔时间12月3日晚10时25分左右，尹锡悦在龙山总统府发表紧急谈话，宣布实施紧急戒严，宣称将剿灭“从北”，即亲朝势力，维护自由宪政秩序。关于戒严的理由，尹锡悦将矛头直指在野党。其后，韩国国防部长召集韩国全国主要指挥官会议。戒严司令部随后成立并发布一号布告，其中第一条就瞄准在野党所控制的国会：禁止国会、地方议会、政党的活动。人们接下来看到如同电影般的相似一幕：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召集紧急议员会议，党首李在明呼吁民众保护国会。韩国国会出入口被关闭，国会议员禁止通行。国会前出现冲突，在野党辅佐团和警方对峙。戒严司令部宣布禁止集会示威等政治活动。韩军精锐707特战部队从京畿道城南市驻地出发前去封锁国会议事堂。直升机在首尔上空飞过，装甲车开往国会。韩国总统府周边进入全面管制状态……
但人们只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事态并未如历史一般重演。阻止议员进入国会的士兵未能挡住李在明的翻墙脚步。一边拿着手机在西方社交媒体直播翻墙进国会的李在明此刻俨然化身民意的放大器，要求进入国会的呼声比这冬夜的风声更烈。更多的议员进入国会大楼后，韩国国会开始举行紧急全体会议，就“要求解除紧急戒严令”进行投票。戒严军试图进入国会逮捕议员。国会全会通过“要求解除紧急戒严令”决议。李在明同执政党国民力量党领导人韩东勋握手，结成统一战线。这一刻，尹锡悦的戒严令已濒临失败的边缘。首尔时间12月4日凌晨4时27分左右，尹锡悦再次通过现场直播宣布，决定接受国会的要求解除戒严令。这距离他宣布实施戒严令仅过去6个小时左右。4日凌晨，进入国会主楼的军人全部撤出。韩国联合参谋本部称因紧急戒严令而投入的兵力全部撤回。
短短6小时，这剧情的反转让人直呼惊心动魄。现在回头看，尹锡悦出此“下策”的确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赵懿黑说，通过尹锡悦发布戒严令时的讲话，可以判断这一举动与他和共同民主党在国会的斗争有直接关系。韩国的国会一直处于“朝小野大”的局面，在野党主导着国会多数议席。无论是尹锡悦的官员任命还是政府预算案都屡屡受在野党掣肘。而包括总统夫人受贿等各种政治丑闻，以及没有明显的政绩，又导致他支持率持续低迷。国会使得尹锡悦推行自己的政策处处受阻，更失去了挽回支持率的机会。面对这样的困局，尹锡悦无奈选择戒严这样的极端方式，试图来获得更大的行动空间和政治空间。当然，尹锡悦选择这种极端手段也是由于他个人的行事风格。作为一名“政治素人”，他从竞选时期开始就具有独特个人风格，与传统政治精英不一样，作出决定采取行动时可能未必过多思考政治后果，或者说忽略了当前的整体环境变化，与40年前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一段时间以来，韩国国内政治内斗愈演愈烈。这起“戒严”闹剧虽很快收场，但其带来的余波却远未消散。尹锡悦立场的快速转变，并不意味着他就此安全着陆，相反，更多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之中，尹锡悦似乎不可避免地成了众矢之的。当地时间12月4日，韩国总统办公室室长、首席秘书官集体辞职。韩国记者协会等9个媒体团体敦促尹锡悦“立即下台并进行拘留调查”。多个市民团体呼吁弹劾罢免总统。韩最大在野党称正在推动尹锡悦总统弹劾案，预计4日内将完成文书起草发起弹劾。韩国执政党领导层也于4日在国会召开非公开最高委员会会议，讨论尹锡悦退党和内阁全体辞职等方案，以对尹锡悦发布紧急戒严令问责。但韩东勋表示，关于是否要求尹锡悦退党问题上仍未形成共识。赵懿黑认为，这起事件最直接的影响是导致尹锡悦支持率直线下降。首先是来自民众的反感。戒严此举无疑触动了韩国民众的历史记忆，定会引起普遍愤怒，不被民众所接受。其次是尹锡悦发布戒严令缺乏充分的正当性，理由并不充足。在韩国，戒严令只有当面临着因战争、叛乱、大规模事态等巨大危机才能颁布。这起事件中尹锡悦从一开始就遭到朝野的反对。在野党自不必说，连执政党内也出现反对声音。目前不仅执政党要求尹锡悦退党，在野党也呼吁他赶紧下台，不立即辞职就要弹劾他。因为在野党有“违宪”这一条非常正当的理由，而执政党也很可能会通过割裂的方式从而确保政党的支持率。现在来看，尹锡悦是自己辞职保身黯然下台还是等待被弹劾，抑或未来韩国的政局还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状况，我们拭目以待。
有观察人士这样说到，经历首尔这短短6小时，尹锡悦让自己陷入退无可退的尴尬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