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周末》，2024年12月6日
作者：赵懿黑，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韩国国会将于7日晚上7点对弹劾总统尹锡悦的议案进行表决。此次戒严事件及弹劾案的走向，会影响韩国未来几年政坛的发展。
2024年12月3日-4日韩国发生戒严风波后，共同民主党等6个在野党所属的190名国会议员、无党派议员金钟民共191人已向国会提交弹劾总统尹锡悦的议案。根据法律规定，国会须在弹劾案提至全会24小时之后、72小时之内进行投票。韩国国会最终决定将于7日晚上7点进行表决。此次戒严事件及弹劾案的走向，会影响韩国未来几年政坛的发展。
总统弹劾案能否通过？
弹劾案的表决条件是三分之二以上的在籍议员赞成。韩国国会现有300名议员，必须有200人或以上投赞成票，弹劾案才能通过。考虑到泛在野党议席数为192席，至少要获得执政党的8票赞同票才能通过。
那么，韩国执政党的态度如何呢？
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处于矛盾的状态。
一方面，韩国民众对弹劾总统的态度属于一边倒地支持。尹锡悦在戒严事件以前支持率就持续低靡，而戒严事件更是激起了韩国民众的普遍愤怒。据韩国舆论机构Realmeter的调查，以韩国全国504名18岁以上男女为对象实施的舆论调查结果显示，就本月3日的紧急戒严事态，赞成弹劾尹总统的应答者占全体的73.6%。
国民力量党不得不考虑民意。戒严令发布后，国民力量党就想要通过与尹锡悦割裂，以最小化戒严事件对政党带来的负面影响。国民力量党代表韩东勋议员在戒严令发布后立即表明态度说，“总统的戒严宣言是错误的”“我们将与国民一起制止它”。国民力量党讨论了总统尹锡悦退党等方案，以对尹锡悦发布紧急戒严令启动问责。
但是另一方面，国民力量党不希望出现两任保守党总统被弹劾下台的局面。尤其是目前形势下，尹锡悦下台，重新选举，在野党候选人很可能获胜。
因此，执政的国民力量党4日举行了两次紧急议员总会，确定了“反对弹劾尹锡悦”的立场。党首韩东勋也表态称将尽力阻止弹劾案获得批准。
但是，也不能排除执政党议员倒戈投赞成票的可能性。执政党议员也面临着韩国民众的压力。3日深夜，在国会表决要求解除紧急戒严时，就有18个执政党议员出席了全体会议，并全部投了赞成票。据央视报道，在国民力量党举行的紧急议员总会上，就有部分执政党议员表示，应该“接受国民的审判”，赞成通过弹劾案，把弹劾案交给宪法法院来裁决。
而在野党正在努力寻求通过弹劾。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一开始的立场是，在6日进行总统弹劾案的表决，但后来将表决时间推迟到7日，目的是为了在弹劾表决前留出一天左右的时间，以说服执政党议员。共同民主党首席发言人赵承来解释说,“出于给国民力量党议员们充分思考是否应该像韩东勋代表一样，对违宪、违法内乱或政变、叛乱企图做出决断的角度出发，决定7日晚举行。”
共同民主党还在力求避免执政党议员的缺席。总统弹劾案的表决条件需要三分之二以上的在籍议员的赞成，如果执政党集体不出席，就能避免总统弹劾案的通过。在面临国民舆论压力和政党利益的两难处境中，执政党可以通过集体不出席的方式，阻止弹劾总统。为了避免执政党集体不出席的情况出现，共同民主党决定将原定于10日举行的“金建希特检法”重新表决，提前到7日，与总统弹劾案表决同一天进行。由于特检法案只需要半数以上的在籍议员出席，而且三分之二以上的出席议员赞成就能通过，如果执政党集体不出席，在野党也可以自行处理。换言之，执政党如果想要阻止特检法通过，只能出席会议并投反对票。如果执政党议员为了阻止弹劾总统案而不出席，那“金建希特检法”就会通过。
当然，也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执政党议员出席会议，但是支持弹劾案的执政党议员不足8人，弹劾案不通过。
据报道，在野党计划，如果没有从执政党阵营获得足够的赞成票，弹劾案被否决，将在12月10日定期国会结束后召开临时国会，再次提出弹劾案。
如果弹劾案在国会通过，总统将会立即被停职，由总理代理总统职权，弹劾案则移交韩国宪法法院进行最终裁决。宪法法院有最长6个月的时间来审理案件。如果宪法法院最终支持弹劾，则总统即刻被罢免，需在60日内重新举行大选。如果宪法法院不认同弹劾，则总统会恢复职权。韩国历史上，有2位在任总统被国会弹劾，案件进入宪法法院审理，其中朴槿惠被弹劾案得到宪法法院支持，朴槿惠成为韩国历史上第一位因弹劾而下台的民选总统。而更早之前，卢武铉总统也被国会弹劾，但弹劾案在宪法法院被驳回，卢武铉得以任满。
弹劾若通过，在野党或赢得总统选举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尹锡悦最终被弹劾，提前进行下一届总统选举，在野党共同民主党赢得大选的可能性更大。最近一次韩国选举，即第22届国会议员选举，共同民主党获得了多数席位，反映了韩国民众对近两年执政党政绩的不满。此次戒严闹剧更是激发了韩国民众的普遍愤怒。即使国民力量党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迅速与尹锡悦切割，也难以完全规避负面影响。
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则利用这次事件进一步提升了自身的支持率。戒严令颁布后，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立即进行了视频直播，呼吁韩国民众共同守护民主主义。李在明不顾戒严令翻墙进入国会内部的画面也被韩国媒体报道。李在明这一系列行动为自己树立了非常好的政治形象。
当然，李在明的审判结果也会影响之后的政坛局势。李在明所涉“教唆伪证”案上周宣判，李在明被判无罪。12月3日，李在明再次出席涉及“地产腐败案”的庭审，预计该案将在6日继续审理。同时，李在明涉嫌违反《公职选举法》以及“教唆伪证”案的二审，近日也将在首尔高等法院举行。这些审判预计不会受到此次紧急戒严风波的影响，依然会按计划进行。
躲过弹劾，尹锡悦任满后也可能被清算
如果总统弹劾案不通过，韩国会延续此前“朝小野大”、政策难以推行的局面。在野党与执政党预计难以达成政治妥协，对立局面持续，且政党斗争可能会进一步被激化。
即使弹劾案没有通过，任期结束后，尹锡悦也面临被清算的可能。尹锡悦宣布戒严存在法律上的漏洞。韩国法律规定，颁布戒严令首先要获得国会的通过。尹锡悦颁布戒严令的理由也不符合宪法规定的任何一种情况。韩国舆论机构Realmeter的舆论调查结果显示，就本月3日的紧急戒严事态，69.5%的受访者回答说，尹总统宣布紧急戒严属于内乱罪。不仅如此，根据韩国的法律，总统没有赦免权，尹锡悦也无法赦免自己。据央视消息，韩国警察厅5日表示，韩国警方当天已开始就总统尹锡悦涉“内乱罪”进行调查。
无论弹劾是否成功、尹锡悦“内乱罪”是否被审判，韩国民众对政治精英的不信任和不满都已被激发。韩国民众早已对政治腐败、政商勾结、特权滥用等问题感到不满。正是这种情绪推动了朴槿惠政府的下台。尹锡悦最初以“正义检察官”的形象上台，却不仅屡屡曝出政治丑闻，更是做出了滥用政治权力无视韩国宪法的举措。这导致韩国民众的不满被进一步激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