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民晚报》，2024年4月19日
作者：赵懿黑，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所助理研究员
韩国工作人员在统计选票
赵懿黑
韩国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在近日举行的国会选举中惨败，国务总理及总统幕僚集体辞职。韩国总统尹锡悦将如何应对？“朝小野大”对韩国政局有何影响？——编者
赵懿黑
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1 民众对政府支持率走低
问：此次选举为何执政党惨败？
答：韩国执政党失败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方面：
第一，尹锡悦政府执政两年来，在国内民生问题、经济问题上并没有取得显著的成绩。政府虽提出过就业、养老金、教育等方面的改革，但未见成效，韩国通货膨胀、经济放缓等问题持续。选举前的“大葱争议”从侧面反映出韩国物价高涨等民生问题：3月18日，尹锡悦视察超市时，表示每包875韩元的标价“合理”，但不知道这是补贴折扣价，市面上大葱价格要3000到4000韩元。该事件引发舆论批评尹锡悦不了解民生，对执政党形象和尹锡悦个人声誉都产生负面影响。
第二是尹锡悦政府的一些“不正义”丑闻。尹锡悦最初是凭借“正义检察官”形象，以“公正”“正义”为口号上台执政的。但在他任期内，“不正义”事件屡屡发生。今年1月，国会提出对第一夫人金建希涉嫌股价操纵案的“特检法案”，但尹锡悦不顾大多数民众的呼声行使了否决权，招致很大不满。选举前一个月，尹锡悦任命李钟燮为驻澳大利亚大使，后者因涉嫌在海军陆战队士兵殉职事件调查上施压而接受调查且被禁止出境，这也严重损害了民众对政府的信任。
此外，尹锡悦在执政期间给民众留下了“独断”的印象。尹锡悦将完全没有国政运营经验的检察官亲信安排到重要岗位，从未与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见面沟通，以及对“特检法案”行使否决权等行为，招致民众批评。过去数月的韩国盖洛普民调结果也显示，除了“经济/民生/物价”“金建希争议”以外，对总统施政表现给予差评的重要理由还包括“独断/单方面”。国会选举竞选期间，反对党也不断利用这点向执政党施压。
选举前尹锡悦政府提出医学生扩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执政党的支持率。韩国盖洛普3月1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尹锡悦的施政好评率为39%，好评理由中回答“医学生扩招政策”的占比最多。但是，该政策导致医疗界集体辞职、退学抗议已持续近两个月，民众看病困难，对执政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2 改组内阁调整幕僚团队
问：尹锡悦将如何应对？韩国总理及总统幕僚为何集体辞职？
答：韩国总理及总统幕僚集体辞职主要是为了表达对此次选举失利“承担责任”，并向民众表示在进行“自我反思”的态度。总统室、政府和执政党领导层在败选后立即统一表示辞职的情况在韩国较为罕见，这可以看作是执政党展示迅速接受民意的姿态。韩国总统秘书室室长李官燮表示，尹锡悦将虚心接受执政党选举惨败反映出的民意，并致力于推动治国理政方向改革，全力维持经济和民生稳定。
尹锡悦会借机进行内阁改组及幕僚团队调整，这一类举措也是为了向民众传递信号，表示愿意聆听民意。执政党国民力量党计划以党鞭尹在玉代理紧急对策委员长的职务，并开始对党内进行整顿。此外，尹锡悦政府也面临加强与在野党对话和合作的必要性。
尹锡悦能多大程度积极回应选举结果仍有待观察，从他的执政风格来看，无论是上任初期坚持将总统府搬迁至龙山，还是近期对总统夫人“特检法案”行使否决权，都并非完全“听从”民意行事、善于通过政治协商让步的风格。
但尹锡悦可能面临党内的政治压力。围绕此次选举责任，执政党内部出现了“龙山责任论”“亲尹实权责任论”等，即认为尹锡悦是选举惨败的第一原因。选举后国民力量党内讧激化，和总统府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国民力量党预计会围绕党政关系的重新定位等问题进行讨论，党内也开始出现要求转变国政基调的声音。第四次成功当选议员的安哲秀就表示，“我不得不强烈敦促政府和执政党对国政基调进行大转变，以低调的姿态进行革新”。
3 “朝小野大”斗争将更激烈
问：“朝小野大”局面持续，对韩国政局有何影响？
答：由于共同民主党及其卫星政党共获得国会300个议席中的175席，继续保持国会第一大党地位，延续甚至扩大了“朝小野大”的局面，执政党今后在财政预算、重大人事安排、国政监查及调查等方面都会极为被动。自就职以来，尹锡悦的国内政策经常面临国会的反对。截至今年1月，尹锡悦政府提交给国会的法案中只有29.2%通过，这一比例远低于前任政府61.4%的通过率。此次国会选举后，这一局面会持续且更为激烈。
在剩下的3年任期内，尹锡悦政府提出的改革措施都可能难以有进展。如尹锡悦提出废除金融投资所得税（金投税），相关法案迄今未在国会通过。金投税是由前总统文在寅政府引入的，指当金融投资收入年度累计超过5000万韩元时，需缴纳20%（超过3亿韩元时为25%）的转让所得税，旨在将通过金融投资获得的收入与其他收入分开征税。此外，尹锡悦政府致力推进的提高个人综合资产管理账户免税额度和缴纳限额、延长临时投资税收抵免等立法事项，以及遗产税改革、公司税额额外减免等也将面临困境。在野党对相关政策提出反对意见，称其为“富人减税”。若缺乏在野党支持，尹锡悦政府的大部分改革政策将陷入僵局。
共同民主党虽然在此次选举中获得议会多数席位，但未能达到所期望的五分之三多数（180席）的目标。五分之三多数席位可以让共同民主党在通过法案时有更大的操作空间，不仅可以在不需要国民力量党参与的情况下将法案推进至全体会议并单方面通过，还可以利用快速通道等手段对抗执政党的反对。
曹国领导的祖国革新党在此次选举中获得了关键的影响力。如果共同民主党意图推进需要五分之三多数支持的立法，祖国革新党的12个席位将成为关键。但值得注意的是，韩国最高法院关于曹国涉嫌为女儿大学入学伪造文件指控的裁决，可能会影响曹国和祖国革新党的命运。
韩国政坛斗争将持续激烈。在野党将加快推进对第一夫人实施特检、海军陆战队士兵殉职事件调查、梨泰院踩踏惨案调查等，向执政党施压。执政党也会持续利用在野党的“污点”进行反击，国民力量党紧急对策委员会委员长韩东勋称“请立即阻止犯罪分子的独裁”，给正在接受腐败案等审判的李在明和曹国贴上了“罪犯”标签。
目前，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及其卫星政党守住了国会中的109席，避免了最坏的情况。如果300名国会议员中有200人同意，国会就可以通过修宪缩短总统任期，也可以通过弹劾总统的议案，总统否决权也将失效。因此在竞选期间，国民力量党就呼吁民众“阻止在野党阵营的200席独裁”。
此外，在外交政策方面，韩国国会选举的影响有限，尹锡悦会基于保守派的理念，持续对朝鲜强硬、对美国全面加强战略关系的政策方向。韩国外交政策的权力基本集中在总统身上，不需要国会通过法案，因此国会的权力分布基本不会限制尹锡悦政府的外交政策实施。由于国内政策推行受限制，尹锡悦在剩下的任期内可能会更集中于外交政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