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燕：俄乌冲突下中欧班列的机遇与挑战

中欧班列自2011年开通以来，运行车次数量呈现快速增长的态势。据中国国家铁路集团公布的数据：2011年，中欧班列开通数量仅为17列，2013年以后，在“一带一路”倡议推动下，中欧班列运行的车次数量逐年增加。2016年至2021年，中欧班列开行数量由1702列增长到15183列，年均增长55%，综合重箱率由2016年的77.2%提升到98.1%，回程班列与去程班列的比例由2016年的50.6%提升到81.5%；年运输货值增长了9倍，在中欧贸易总额中占比从1.5%提高到8%。到2021年，中欧班列的范围已涵盖我国重庆、哈尔滨、南京、义乌、西安、武汉、郑州、成都、乌鲁木齐、义乌、上海等多个城市，可以到达欧洲40多个国家。新冠肺炎疫情之下，中欧班列有力地保障了中国与欧洲进出口货物贸易通道畅通，确保国际产业供应链稳定畅通。

同时，中欧班列运行覆盖范围不断扩大。目前，我国除北京、西藏、海南及港澳台以外，其他省份均已开通中欧班列，并且已经形成东、中、西三条主要运行线路。由西伯利亚大铁路延伸出中欧班列的中部和东部通道，由新欧亚大陆桥构成中欧班列的西部通道。连通了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与中亚国家、欧洲国家的跨国铁路主要干线。

东部通道主要吸引中国华东、华南沿海以及东北地区与欧洲之间的进出口货源，即从内蒙古的满洲里、绥芬河口岸出入境，经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到达德国；满洲里作为西伯利亚大铁路进入中国境内的首站，是欧亚大陆重要战略节点，是全国最大陆路口岸，承担着中俄贸易65%以上的陆路运输任务。据统计，2021年，经满洲里口岸出入境的中欧班列达4235列，增幅达18%，入境班列数量首次超过出境班列，达200多列。绥芬河是“中蒙俄经济走廊”和俄远东大开发战略对接的重要节点，被誉为连接东北亚和走向亚太地区的“黄金通道”，对俄贸易连续多年占黑龙江省的1/4以上。据哈尔滨海关发布，2021年，绥芬河海关累计监管进出境中欧班列545列，分别同比增长147.7%和164.4%，2022年3月，累计开行进出境中欧班列超过900列。

中部通道主要吸引中国华北、华中地区与欧洲之间的进出口货源，即从二连浩特口岸出入境，经蒙古国、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到达欧洲，是日本、东南亚及其邻国开展对蒙古、俄罗斯及东欧各国沌口贸易的理想通道。据二连铁路车站统计，2021年，进出境中欧班列2739列，同比增长15.1%，2022年3月累计数量突破9000列，创历史新高。

西部通道则主要吸引中国中西部地区与欧洲之间的进出口货源，即从新疆的阿拉山口和霍尔果斯出入境，经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到达欧洲，或者经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土耳其、匈牙利到达欧洲。2021年阿拉山口口岸累计通行进出境中欧（中亚）班列5848列，同比增长16.3%。霍尔果斯是古丝绸之路北道上的千年驿站，目前已经成为欧亚国际运输大通道的最重要枢纽。据铁路部门统计，截至2022年3月，霍尔果斯中欧班列开行累计19526列，经过霍尔果斯口岸通行的中欧班列有郑新欧、渝新欧、长安号、蓉新欧等58条线路。

在境外，中欧班列早期线路主要连接中亚的哈萨克斯坦与欧洲的白俄罗斯、俄罗斯、波兰、德国、西班牙等国家，运行覆盖范围达1876万平方公里。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不断发展，通往欧洲国家的班列数量在持续增加，目前中欧班列主要途经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阿塞拜疆、格鲁吉亚、土耳其、白俄罗斯、俄罗斯、波兰、德国、捷克、斯洛伐克、西班牙、比利时、奥地利等。此外，在中欧班列主干线路的基础上还开通了支线，打造“1+N”运行模式，联通土耳其、伊朗等中东国家和越南、缅甸、泰国、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运行覆盖范围已扩大到2229万平方公里。

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中欧班列也受到国际局势变动的影响。目前主要是由于俄乌冲突不确定性仍然存在：一是地区间冲突存在恶化风险，波兰、白俄罗斯等主要中欧班列途经国家立场不一，矛盾有加剧趋势。中欧班列各线进入欧洲有一个重要分拨枢纽点和铁路换装点——马拉舍维奇，位于波兰和白俄罗斯的交界处，是连接欧盟与中亚及俄罗斯的重要枢纽。据四象科技发布，5月马拉舍维奇货运站集装箱及货物堆放比2月减少了约50%。二是石油化工、化学纤维、纺织服装等产业不稳定因素加剧，影响生产企业供应链和班列货源稳定。三是全球国际物流成本持续攀升，增加燃油成本和绕行及转运成本，集卡车类重型道路运输企业成本压力加大，影响班列稳定业务流向。四是部分客户、货代、贸易商、生产商因担心俄乌冲突继续升级、欧盟与俄罗斯相互制裁及结算等影响仍持观望态度，对中欧班列整体运量产生较大影响，由于我国货物出口绝大多数采用FOB离岸贸易方式，因此，中欧班列至少有50%的货源以欧洲货代公司为主导，一旦这些国际货代巨头公司出现反俄情绪，货量自然显著减少。

中欧班列部分线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较大影响，短期困境正在显现。

第一，开行频次大幅减少，但目前有趋稳态势。据报道，自2022年3月开始，从中国大连港发往欧洲的铁路货物出口量大大减少，而今年前2个月的货运量平均增长在70%以上；合肥中欧班列已累计取消300个标准箱，合计6个整列。

从运量比较大的渝新欧反馈的情况看，货源出现一定程度下滑。自2月底俄乌冲突全面爆发后，部分客户持观望态度，选择暂停中欧班列运输，3月舱位取消情况较以往大幅增多，仓位取消线路主要以欧线为主。舱位取消的主要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客户担心冲突影响到货物安全、回款、银行结算等；二是部分企业担心受到制裁；三是部分欧美国际货代公司主动制裁俄罗斯，同时也担心俄罗斯反制裁扣押其货物，故而选择取消其经过俄罗斯的货运订单。渝新欧公司出台多方面措施保障客户信心，目前大部分客户仍然选择中欧班列进行运输，货源已逐步趋于稳定。

第二，当前冲突地区乃至周边关联地的交通运输部分受限，叠加全球疫情影响，中欧班列取消在立陶宛维尔纽斯经停，班列的运期出现延长现象。

第三，班列运费下降。以成都到德国杜伊斯堡为例，目前不带电池的电子产品一集装箱运费在12000美元左右，4月份含集装箱租金降至10900美元左右。

第四，货运存在被扣风险。由于欧盟对俄罗斯的制裁不断升级，出口到俄罗斯的货物也出现在运输途中被欧盟以无法证明非军事用途为由扣留的现象。

第五，结算困难。相比运行线路遇到的阻碍，河北、重庆等地一些发货企业反映，当前在货物结算方面遇到的困难更为明显。美国和欧盟、英国及加拿大宣布将部分俄罗斯银行从SWIFT国际结算系统中剔除，导致对俄贸易无法使用美元结算，只能使用其他货币进行结算。

第一，需要稳定货运大客户的信心。目前，中欧班列各运营方正尽最大努力留住白色家电、汽车等货运大客户；一些运营商正探索为货主提供类似运费险的服务来缓解市场担忧；铁路部门也开始采取相应措施，如在货物未满50标箱的情况下继续保持列车开行，从而维持班列开行密度；各地海关也在助力企业共渡难关。近期，武汉、连云港、深圳、甘肃等地的中欧班列已先后启程发往欧洲。4月3日，武汉汉欧国际物流有限公司发布的数据显示，中欧班列（武汉）一季度发运104列，计8570标箱，货值约25.08亿元，分别同比增长60%、59.23%、7.59%。例如渝新欧第一时间发布声明准确为客户传递运营信息，承诺如俄乌局势导致货物退运的费用无需客户承担，并通过点对点的方式向客户发布运行情况公告，及时掌握班列动态。还积极与保险公司协调，增加战争附加险，为稳定客户货源注入定心剂。

第二，启动线路替代方案，开拓货运潜能。俄乌冲突推动了中欧班列对运输替代方案的探索。例如渝新欧于年初主动回避了途经乌克兰线路，对于重庆至布达佩斯的跨境电商货品，已将原有的经乌克兰过境抵达匈牙利布达佩斯线路，调整为重庆－马拉舍维奇—布达佩斯，进一步挖掘运输潜力，目前重庆－布达佩斯的货物仍然较为稳定。另一条是绕开俄罗斯，即通过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到达格鲁吉亚波季港，再从波季到土耳其或罗马尼亚的康斯坦察，再到匈牙利和欧洲其他国家，由于这条南通道的路线运输时间过长，尚不能完全替代。要积极探索开行各方向的备用线路方案，以应对局势持续恶化的可能性，大力开拓中亚、俄罗斯、东南亚等市场，为加大中俄、中亚、中老、中越班列开行密度做好准备。

第三，不断优化完善中欧班列运营模式。应该看到，从长期来看，中欧班列途经冲突地区的线路仅占极小比例，据俄罗斯铁路RZD物流公司的数据，2021年，过境乌克兰的集装箱运输量仅占中欧班列的2%，且基础设施并未受到破坏，恢复相对迅速。此外，经过近几年发展，中欧班列的运营逐渐成熟，模式科学，“回程空箱”的情况已大幅减少，长期而言，对路线的承载力、盈利能力都比较乐观。整体来看，中欧班列的运营风险总体可控。要抓住这次危机，不断优化，转危为机。

首先，可以考虑在沿线国家和地区设置物流节点、建设海外仓基地。一方面，可分散或规避突发状况造成的集中风险。另一方面，也有利于集中规划组织返程货源，使海外仓成为中欧班列海外货源的集结中心、分拨中心和配送中心，进一步解决中欧班列回程货源不足的问题。例如重庆的渝新欧在匈牙利建立分拨中心，引入第三方新加坡公司共同合作，有效地提高了中欧班列在中东欧的运输效率。

其次，在外部多重风险下，增加应急预案，尽可能签订长期协约，避免出现价格风险、法律风险等，通过保险等金融工具分担风险。

再次，持续优化口岸营商环境充分利用科技手段，提升现代化管理水平和通关便利化。加快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移动互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在海关监管体系中的应用，实现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与海关业务体系的融合。加强与中欧班列沿线国家在数据流动、数据应用、数据治理方面的合作交流。

最后，中欧班列可以成为中国与欧盟合作的新抓手。在俄乌冲突下，中欧班列可以作为中欧联通和稳定东部合作方案的一部分，促进与欧盟的互联互通合作。

随着俄乌冲突的推进和中欧班列替代线路的开通，5月开始部分中欧班列开始逆势增长。据满洲里海关最新统计，今年前5个月，经中欧班列东部通道满洲里口岸进出境中欧班列累计开行1758列，运送集装箱149540标箱，总货值约210.92亿元，同比分别增长33.6%、41.1%、62.9%，被称为疫情下货运中的“明显专列”。6月23日，中欧班列（渝新欧）重箱折列突破1万列。目前，中欧班列（渝新欧）稳定运行线路近40条，可实现辐射国内59个铁路站点和29个港口，惠及30多个城市和地区；国际可辐射欧洲、中亚、日韩、东南亚、北美及北非等地区，通达欧洲近百个城市。据胶州海关发布数据，今年前5个月，上合示范区多联运中心共到发中欧班列357列，同比增长37.3%，目前常态化开行15条国际班列线路，通达上合组织和“一带一路”沿线20个国家49个城市。武汉汉欧国际物流有限公司公布，今年1－5月中欧班列（长江号）累计发行214列，同比增长67.19%，5月发行71列，同比增长108.82%。截至6月，今年累计发运229列。俄乌冲突与新冠肺炎疫情的双重并存下，中欧班部分专列能快速复苏“高歌猛进”，各方面对其发展前景充满强烈信心。但随着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其未来发展态势仍然存在着机遇和挑战。